世界觀點:重走中國西北角|醉心皮影 薪火相傳——環縣道情皮影“守藝人”張治文

“方寸白布做舞臺,尺長皮影是演員。一口述說千古事,雙手能舞百萬兵。”是對古老唱腔、靈動影人最生動形象的贊美。在甘肅省慶陽市環縣,有一種地方小戲——道情皮影,以其悅耳動聽的道情音樂、方言濃重的唱腔以及皮影藝人靈活高超的技藝廣泛流傳于民間。環縣道情皮影在2006年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也被稱為“東方魔術般的藝術”。

在環州故城道情皮影館內,80后的環縣皮影雕刻技藝傳承人張治文心無旁騖,伏于桌案,左手轉動牛皮,右手執刀雕刻,一塊牛皮經制皮、畫稿、過稿、鏤刻、敷彩等多道復雜工序,在張治文的手中變成一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影人。


(相關資料圖)

初識張老師就在道情皮影館內,加上張老師微信,他的“皮影娃娃”頭像和“醉影”的微信名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張老師告訴我,“‘醉影’的意思就是酷愛皮影,如癡如醉。”

環州故城環縣道情皮影館內景楊笑/攝

癡迷與堅守——命中注定的“皮影匠”

過去,皮影戲在環縣十分流行,每逢農閑時節或鄉間集會時,隨著夜幕降臨,總會上演這種原生態的民間藝術。而張治文的家鄉——環縣車道鄉櫻桃掌村,看皮影戲是當時村里最主要的文化娛樂活動。

張治文從小就是皮影迷。只要有人來村里演,他場場必到,甚至跑到幾里地以外的廟會上看戲。別人看的是熱鬧,他品的卻是皮影戲中的人生百態。張治文說,“我從小到大就愛看皮影戲,每部戲我都是認認真真看完的,在我七八歲的時候,所有皮影戲的劇情我都能看懂并且能爛熟于心。”邊看邊學,張治文積累了一些皮影戲的基礎。

上學時,張治文利用課余時間一直嘗試著自己去雕刻“皮影”,那時候他并沒有接觸過牛皮,會用一些硬紙殼、卡紙做影人。在2004年大學畢業后,他回到家鄉成為一名中學語文教師,從此站在三尺講臺上教書育人。但他對皮影的熱愛只增不減,皮影越來越成為張治文工作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工作后,癡迷皮影的張治文用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筆工資買了一對真正的皮影——楊宗保和穆桂英。他愛不釋手,將影人連結點拆開、模仿、雕刻,不斷地去嘗試皮影雕刻,因為沒人指導,他走了很多的彎路。

“以前在車道中學任教,每當夜深人靜,拿起筆批改學生作業的時候,放一段兒皮影戲,我立馬能精神起來,有時候還會跟著唱幾句!”張治文調侃道。

一次偶然的機會,張治文結識了皮影雕刻藝人楊登義老師,“楊老師對我癡迷皮影的態度很意外也很感動,他耐心地跟我講述了牛皮雕刻皮影的流程和技法,并送給我一份牛皮和一些簡單的雕刻工具,回家之后我就練習雕刻,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帶著刻好的皮影去向楊老師求教。”工作之余,他反復摸索皮影雕刻,不斷地走訪求教環縣以及其他地方的皮影傳承藝人,學習雕刻技法,收集一些老皮影。

功夫不負有心人。日復一日地練習,張治文的皮影雕刻技術日益精進,漸漸地在皮影雕刻方面也做出了一些成績。2011年不僅給環縣劇團雕刻了100余件作品,還參加了很多的比賽、展會;2015年,他的作品《馬到成功》《孝道》等被收錄到《中國當代民間工藝名家名作選粹》一書中,并且在2018年應邀赴俄羅斯圣彼得堡參加涅瓦文化節,交流皮影雕刻技藝,向世界展示環縣皮影的獨特魅力。

張治文做皮影圖為受訪者本人提供

2016年,張治文調到環縣文化館工作,對他而言,這離夢想的實現又近了一大步。在文化館工作時,張治文專職負責皮影研究與雕刻工作,同時還在公益培訓班擔任培訓指導工作,也因此與一些從事道情皮影的藝人有了更多的交流機會。

“刻皮影多久就能賺錢?”“如果你將刻皮影看作是賺錢的工具,那你就永遠也不要學了。”在別人看來,刻皮影學起來難度很大,枯燥無味又沒有收入,學這些沒什么用。但在張治文眼里,專心雕刻皮影,傳播環縣非遺文化就是一件特別有成就感的事。

保護與傳承——獨具匠心的“守藝人”

近年來,張治文除了專職研究皮影雕刻,同時還在整理道情皮影的經典劇本。

近百年來,環縣道情皮影作為一種口傳藝術,多數為師徒之間口耳相授,缺乏正規的劇本,隨著時代的變遷,老藝人逐漸逝去,不少皮影戲的劇本、文字資料也都隨著時間的消逝被歷史淡忘了。

保存百年以上的老劇本《二度梅》楊笑/攝

張治文調到環縣文化館工作后就開始研究老劇本,從小愛聽皮影戲,對戲中的人物特征、故事情節,他都了如指掌。“我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的,對古漢語有一點基礎。2016年,我在研讀過去老劇本的時候,發現這些劇本存在很多問題,例如會出現錯別字、錯的詞句以及用錯的典故等等。”

為什么過去的老劇本會出現這些錯誤呢?張治文解釋到,過去藝人們在傳抄的過程中會將千篇一律的內容用省略號代替,造成劇本內容的缺失,或者會用簡單字代替復雜字、同音字之間相互替換,這樣以來,劇本就會存在很多問題。

張治文正在向記者介紹劇本中的內容楊笑/攝

“修改劇本需要一定的基礎。”張治文說,“例如像《九連珠》里的一句話:我定要差儐人前去作法,這里的‘作法’應該換做‘作伐’,意為做媒,因此劇本中的每一個字詞都需要斟酌之后再去修改,不然句子的意思也就變了。”環縣目前現存的道情劇本有100多本,其中最經典的至少有50多本,張治文打算花10年的時間校正、整理完這些經典劇目。

“修改劇本不是‘閉門造車’,需要放低姿態不斷地求教老藝人。”一部劇本,張治文需要研讀不下十遍。“我將老劇本用電腦排版成橫排,再改成豎排,一遍一遍地去看、去修改,不懂的地方再去求教老藝人,修訂錯誤、補齊缺失的內容,一年能校正兩本非常不容易。”張治文翻看著自己寫的密密麻麻的手稿感慨道。2020年,張治文出資邀請縣上的戲班子錄了一部長達四小時的戲——《九連珠》,并且配上了完整的字幕、解說,是一部較為完整的影像資料。

張治文修改劇本的手稿之一楊笑/攝

在張治文手里展開的是一部《黃州降妖》,豎排的毛筆字工工整整地將唱詞和念白謄抄在宣紙上,再裝訂成冊。“這些經典的劇本都是我自己整理出來的,有的是老藝人送給我的,一位朋友親筆幫我抄寫的。”張治文說。在“新式”劇本中,字里行間添加了很多小字批注,“唱”“念”“做白”“切”等紅色字都是藝人們在轉換唱法時提醒自己的標記。同時,他還在新劇本里加入每部戲的故事情節、人物介紹,讓后人一目了然,更多地了解每部戲背后的故事。

張治文整理的新劇本《黃州降妖》節選楊笑/攝

老劇本充分體現了鄉土文化的歷史積淀,與當地的歲時節令、民間信仰等有著極為密切的聯系,大多由群眾喜聞樂見的歷史故事改編而來,“過去的劇目完整地演繹下來,一般都需要4個小時以上,題材多為懲惡揚善、孝悌忠義、禮義

廉恥等,目的是為了教育、警醒世人。”在張治文眼里,盡管時代在變遷,但這些老劇本任何時候都是傳統曲藝文化的瑰寶,他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這些優秀的傳統文化世世相傳。

張治文現存的部分劇本楊笑/攝

近年來,隨著市場需求多元化的發展,環縣道情皮影因其原生態的地方民間藝術表現形式的特征反而漸漸成了道情皮影發展路上的阻礙。如何在傳統藝術文化和迎合市場需求之間達到一個平衡點?為此,張治文以細膩鑄匠心,不斷地融入時代特色,在皮影擺件、造型設計等方面進行“活”態傳承、大膽創新,設計雕刻了一系列具有現代氣息的小豬佩奇、霸王龍、三“羊”開泰等皮影藝術作品。2022年冬奧會,張治文用皮影制作了一個憨態可掬、具有環縣文化特色的吉祥物“冰墩墩”,讓古老皮影融合當代潮流元素,賦予皮影新的表現形式。

張治文刻的皮影版“冰墩墩”圖片來源:環縣融媒

醉心皮影,薪火相傳。張治文走出教壇,以牛皮為紙,以刻刀為筆,一件件栩栩如生的皮影藝術精品,在張治文“筆”下盡顯世間百態。在傳承與保護中,張治文依舊初心不改、步履不停,游走在他的皮影人生里,推動著環縣道情皮影的創新性發展,讓這門古老的民俗文化藝術再次綻放光彩。

(作者楊笑為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研究生、梁昱為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本科生;指導老師王曉紅、張碩勛為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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